敷罢珠粉,抹两晕胭脂;妆浅旧眉薄、两蛾愁黛浅,却又点了石黛轻拂双眉;取五瓣梅花状花钿贴于额心,轻点面靥,合了白玉脂盒;红唇箸点,只见得朱唇皓齿娇春风,口脂面药生颜色。

    “小姐今日的妆虽略素净,但配着这湖蓝襦裙,也衬得小姐如天上的仙娥般动人。”“当真如此?”“婢所言皆发自肺腑。”听罢,萧芷柔便要洗去妆容,却被婢子红梅拦下,“小姐妆容如此好看,为何要洗去?”

    “一来我不过萧家庶女,萧家女眷此番皆赴宴,我妆容夺目必遭口舌;二来父亲刚得升迁回京,虽时过多年,但定有人借萧家女眷窥探萧家忠心。此番赴宴,还是低调行事的好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宫里的人已经到了,洗了妆容再化怕是来不及……”萧芷柔听罢,用手指轻点双颊,胭脂色被点去些许,显得整个妆容更加素净。净完手,绾起素纱披帛,同红梅一起急急而去。

    萧芷萱已经牵了马在府外候着了,她拧起蛾眉,悠悠说到:“怎么,我还当你半天不来,化了些什么赛过天仙的妆容呢?喜庆的日子穿这么个蓝衣,也不怕清冷了人!”萧芷柔在萧家谪迁的这些年里,没有少和萧芷萱为首的萧家子女作对,庶女身份低下,前世她为保护柳姨娘,一直委屈求全,逆来顺受,到头来还不是被送到王尚书府上做妾,饱受凌虐,最终服下柳姨娘给她的毒药,含恨而终……

    萧芷柔静静地望着站在马边的萧芷萱,她今个着鹅黄轻罗短儒衫,束带绣以联珠团窠纹,粉色绫罗襦裙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了隐隐的银色宝相花纹。萧芷柔眼眸低垂,捏了捏自己的缎子襦裙,虽然也不差,但萧芷柔身上那件更耗时间心力,定然是郑氏早早定做,今日拿出来赠予她的。

    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啊,哪怕逃得过嫡母的欺辱,斗得过嫡姐的栽赃,也敌不过父亲对嫡系的偏爱、争不过郑氏的百年根基……

    “芷柔不过庶女,进宫赴宴不过承蒙皇恩,全无与长姐争辉之意。我想着姐姐喜着绯色,故而选了这蓝裙,给姐姐做陪衬。光是思及长姐之姿,庶妹就已自相形愧,更何况长姐今日光彩夺目,简直让妹妹不敢站在长姐身边呢!”

    俗话说得好,这伸手不打笑脸人,萧芷柔这番彩虹屁拍的萧芷萱娥媚轻扬,倒也把那些讥讽话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早就听闻明郡主天人之姿,今日终于有幸得见,也不知郡主做什么打扮~”萧芷柔假装艳羡地自语,侧头又悠悠叹到:“不过,姐姐今日怎么不戴那副鎏金八宝孔雀头面?”萧芷萱抚了抚头发,墨发绾成了双环望仙发髻,双髻之间只插了个鎏金透雕卷花蛾纹梳,配以一对碧玉直簪,髻尾点几朵鲜花,花瓣随着珊瑚珠耳坠在风中缱绻。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萧芷萱银牙一咬,秀眸怒火骤燃,正要怒斥萧芷柔,“贵女既已准备妥当,便随老奴一同进宫赴宴吧”,那厢淳公公已经随着萧岐、郑盈同一干女眷步至府门外。萧芷萱只能摆回那股矜贵模样,同萧芷柔一起冲淳公公和萧岐、郑盈一一行礼,寒暄过后便朝着皇城策马而去……

    大唐本就民风开化,更因历代大唐女子惊才绝艳、洒脱不羁,现在女子地位远胜前朝,结伴观展、策马游街都是寻常小事,更有才华横溢者科举入仕,在朝中也占一席之地。萧芷柔前世困于萧家后宅,今生自然不甘于此,在萧岐谪迁兰陵之时,她也偷偷去考了,同萧芷萱和萧家嫡次子萧谨一同争了个秀才回来。借着她前世的记忆和手段,又得了个秀才的名,萧岐算是对她有所重视,她在萧府的日子也是好过许多,毕竟萧家因贪污案伤了根基,正需要更多的后辈入仕帮萧家重塑辉煌。

    萧芷柔望着长安街上的一切,熟悉而又陌生,自晋王平叛殉国后,圣人迁都长安,取万世太平的吉意。前世她终日在萧府的角落偷生,从未见过如此风景,如果可以,她想再回洛阳的老宅子看看,那里是她前世今生诞生的地方,她对那有着复杂的感情。柳氏在一旁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,冲她柔柔一笑,萧芷柔望着温柔的生身母亲,舒展双眉。

    望着繁华的长安街,萧芷柔只感觉恍若隔世,“噗嗤——”,她心想“不过啊,那本来就是上辈子的事了嘛~”,十二年,她总算是展露了一个符合年纪的少女娇笑。

    长安大道连狭斜,青牛白马七香车。

    玉辇纵横过主第,金鞭络绎向侯家。